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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hapter.67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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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hapter.67

夜翼睜開眼睛,視線一片雪白。在適應了一會兒之後,他才確認自己沒有瞎掉,但雙眼刺痛。他低頭,看到了自己雙手的輪廓。血沒有被擦幹凈。天堂會讓人保持死去的模樣進入嗎?他這樣的人也可以進入天堂的嗎?

他看著自己的手。等著視野過曝似的白光消失。他眨了眨眼睛。

這裏依然是戰艦的內部。

意識到這意味著什麽,他猛地扭頭,看到那些柱子,完好無損。他下意識邁步,想要走過去,卻被什麽東西絆住了腳。他向下看去。那東西柔軟,像是……

一個人。

他向下看去。

那是一個小女孩兒,看上去只有五六歲,卻蜷縮在過大的衣服裏,她的發色和艾爾菲一樣。

這樣無論如何不應該出現在戰場的一個孩子。夜翼俯下身,牽扯到了腹部的傷口,他咬牙切齒地忍下去了。他把那女孩抱起來。覺得自己的困惑達到了頂峰。

為什麽他們沒有死?能量沒有爆炸?但是依明明……

那女孩兒在他的懷裏翻個身,貼著他的胸口。孩子的手是滾燙的。

一個荒謬的猜想進入他的腦海。

“……艾爾菲?”他下意識喃喃道。

那女孩兒皺了皺眉,沒有給他回應,往大衣裏更縮了些。

“是她。”一個男聲在他的腦海裏響起。是榮恩。

在艾爾菲被控制的時候,榮恩的聲音出現在他們的腦海裏。他在這裏被困在這個地方,是唯一一個勉強可以抵抗虛假記憶的侵襲,保持清醒的人。但一直進行這樣的抵禦並不輕松。有很多次,他都在即將崩潰的邊緣。為了保存力量,他大部分時間保持著思維的沈睡,這對火星人而言就像是人類閉嘴一樣輕易。但在梅根使用能力控制艾爾菲的行動之後,榮恩被喚醒了。

他迅速通過梅根了解了現場的情況,侵入了艾爾菲的大腦,加入夜翼的計劃,成為計劃的參謀。

他也是唯一一個知道發生了什麽的人。

榮恩說:“……她在最後想起來了,將屏障越過了你,所以一切才不至於不可挽回。

夜翼不知道該說什麽。

過了一會兒,他幾乎是喃喃著:“……梅根沒有讀取到利博坦人的記憶,我們依然不知道利博坦人的語言體系。”

他們該如何將柱子裏的人放出來?

榮恩說:“————”

他說了一段夜翼聽不懂的語言。然後榮恩說:“這是程序邏輯和具體操作順序。我會把信息翻譯為英文告訴你。”

——他在這三年也不是完全沈睡著。

夜翼看向那些柱子,他覺得喉頭生硬。他低下頭,打開通訊器。

“威脅解除。我們……找到了幸存者。”

超人來到他的身邊。他說:“疏散很及時,沒有民眾傷亡。利博坦人失去領袖,群龍無首,行動散亂。蜘蛛俠和鷹眼正在帶領清理行動。我們……”

他看到那些關著人的柱籠,神情微楞,也許是同樣聽到了榮恩的聲音,他露出難以置信且欣喜的表情。

夜翼在這個時候才確確實實地感受到了勝利。

——他們勝利了。終於。

利博坦人殘餘的清掃工作大部分不由夜翼這邊的成員負責。華盛頓那邊的反抗軍作為後續清理,那邊的領袖是鷹眼,進行交接的人是神諭。

曾經政府提出接手戰艦殘骸的清理,條件是無償提供所有的醫療資源。這並非好意,但明顯的,這是反抗軍正需要的。

三年來,被俘虜的人以萬數計,就他們的體量無法承擔這樣巨大的醫療負荷。最後一戰消耗了他們大量的人力,他們沒有足夠的人手解救也無地安置。

更別提粗略估計下,每人後續的醫療護理、設施費用,地點安置加起來在300萬美元左右,他們拿不出這麽多錢,曾向醫療公司發起求助。沒有哪家公司願意接手,巨大的榮譽意味著巨大的風險,誰也不知道他們會有怎樣的後遺癥和並發癥。如果他們出了差錯,那麽這將會是這個世紀最矚目的醫療事故,他們將身敗名裂。沒有理性的公司會想要這樣的豪賭。

在這個時候,紐約一家頗具分量的醫療公司提出免費接手所有病人,並沒有任何要求。對方不接受采訪。有記者挖出他的妻子是利博坦人的受害者之一。人員清單上沒有那位女性的名字。

人員有了安置處,解救行動緊鑼密鼓地進行著。榮恩以最快的速度康覆,在梅根的幫助下極快掌握了梳理受害者記憶的方法和技巧,進行對受害者記憶的清理,也許他們的後半生永遠會被後遺癥困擾,但選擇權重新回到了人類自己的手裏。

天空少去了利博坦人的陰雲,人類的重建工程在緩步進行。反抗軍的存在意義已經消失。除了偶爾會進行一些殘黨清理之外,他們幾乎了卻痕跡。

迪克回到了哥譚。

他沒有回到布魯德海文,他暫時沒有精力。他回到了韋恩大宅。

在他打開大門的時候,阿爾弗雷德回過頭,那位從他青少年時期開始照顧著他的老人睜大眼,但很快平覆了情緒。

迪克看向他的目光含有愧疚。自從三年前那次事件之後,他回家的次數屈指可數,每次都是悄悄來又悄悄離開。他不想看見宅子裏沒有人煙。

但這裏一切如舊,就像他離開時的那樣。是阿爾弗雷德在這裏一直維持原狀。他有的時候覺得很對不起阿爾弗雷德,但他有時會恐懼回到這個地方。而這個向來禮節體面的老人什麽都不說,只是給了他一個擁抱。

“歡迎回家。迪克少爺。”

迪克拍著這個消瘦的老人的肩背,深吸一口氣,三年來,他第一次回到了家裏。

沙發上的傑森拋著一顆蘋果。迪克看到他的時候才意識到他太久沒有看到蝙蝠俠制服下的傑森,雖然但是:“認真的嗎?傑?”迪克說:“白色挑染?”

蘋果砸向他的胸口。他笑著接下,咬了一口清甜的果肉,突然想要流淚。

“老頭子在他的房間。”傑森偏頭示意。“防止他一氣之下毀了什麽東西。”

迪克的腳步停住了。

傑森說:“他挺想見你的,盡管他沒說。勸你在他睡著之前看一眼,免得他再次一睡就是一周。”

迪克說:“我還有些清掃工作。”

傑森說:“得了吧。我們都知道你那些清掃工作是什麽。”

阿爾弗雷德說:“迪克少爺。”

迪克看過去,阿弗的眼神帶著鼓勵:“老爺太久沒有見到自己的孩子了。”

那不一樣。迪克想。他不再是義警,他背叛了承諾和規則,誘導無關的人加入,為了私人目標毀掉別人的希望去給自己的人希望,做了他以前視為禁令的那些事情。他不再是布魯斯想要他成為的那個樣子。他不想在這個時候爭執。他們都知道布魯斯有多固執。他身心俱疲,只想回來看看阿爾弗雷德,或許還有傑森,然後就離開。

他想要離開。直到樓梯上傳來沙啞的聲音。

“迪克?”

迪克的腿僵硬在原地。像是石頭一樣無法挪動半步。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看過去。布魯斯的手裏攥著一個通訊器。

迪克看向傑森,傑森把通訊器揣進兜裏,從沙發上翻身而起,去向書房關門前朝他做了個鬼臉。

……傑森以前有這麽討人嫌嗎?迪克認真回憶。他企圖扭頭尋找阿爾弗雷德進行控訴,但那老人不知道什麽時候也離開了。大廳裏只剩下了他們兩。他避無可避。

布魯斯笑了一下。“我得說,讓一個病人下樓來接你,多少有點不體貼人。”

迪克看著他。

布魯斯看上去身體單薄了很多,當然。他的肌肉在那三年裏流逝得非常嚴重,只是寬闊的骨架依然撐起他。他下樓的步伐有點慢,但依然很穩。

迪克喉結滾動,他站在那裏,他的喉嚨像是被石頭填滿。堅硬而痛苦。

這是什麽審判嗎?他想。

他想說我做錯了很多,我的選擇,決策,我做過的那些事情真的對嗎?這次勝利是僥幸。把自己沒日沒夜地投入戰後漫長的清理逃避那些他做錯過的事,一切都結束了。所以一切都可以清零了嗎?他是否抱著這樣的幻想。布魯斯是否會對這樣的自己失望。

但在真正看到布魯斯再次活生生地出現在他的面前的時候,他又覺得毫不後悔。他痛恨這樣的快樂。

布魯斯就那樣慢慢地走到他的面前,迪克幾乎是毛骨悚然地聽到布魯斯說:“我聽到傑森說了。”

說了什麽。迪克想問,但是他沒能做到。他感覺想吐。那些事情?他為大家構建一個虛假的希望?將孩子引入一場戰鬥?

有耳鳴聲縈繞著他,布魯斯的聲音慢慢地,卻清晰地透露進來。

“——很抱歉沒能在你們身邊。”

布魯斯說:“你承受了很多,走到了今天,我為你感到驕傲。”

迪克不知道該說什麽。他放任布魯斯的手臂放在自己的背上,輕輕拍了拍。

他閉上眼。

然後他說:“歡迎回來,布魯斯。”

他做了很多錯事,對不起很多人。他以為他毀滅了自己,實際也如是。他很難再看清以前那個笑容灼灼的少年,曾經做一個只想做些正確的事情的義警感覺是那樣好。但正確帶不回被帶走的人們。功勳並不能掩蓋他對任何人造成的傷害。

他不知道那些該如何彌補,或許窮盡一生也無法。

但最少,他有了再次前進的勇氣。

*

——不過那些不是艾爾菲知道的事情了。

她此時此刻迷茫地看著坐在床上,陷入了我是誰我在哪兒的人生哲學。她看看周圍,墻是白的,地是白的,周圍有雪白的器械,機器運作的聲音,看不懂的數據。好消息是身邊沒有任何人,壞消息也是。

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麽?艾爾菲努力地想著,企圖從混亂的記憶之中拎出那麽一針半線。她、梅根和夜翼進入了一個大房間,她在裏面見到了托尼,那個叫依的家夥進來,然後脖子上的疼痛——

之後是什麽?她……限制了爆炸,保護了大家?

勝利感後知後覺地湧上她的心頭。好耶!不愧是她!

但下一個問題隨之湧現。既然一切都結束了,那……他們人呢?

還是說……

一種莫名的恐懼湧上她的心頭。

那一切都是夢?

墻上的鐘在滴答滴答響。

門外響起腳步聲,艾爾菲從思緒中驚醒,她把枕頭抱在了自己的懷裏,警惕地看過去。有人開了門。

艾爾菲睜大眼睛。她整個人都僵住了,像是一只受到驚嚇的鵪鶉。

來者被她這副樣子逗樂了,他笑了兩聲,“我還以為我才是那個變化會更大的。看看你——”

她沒讓對方說完,直接扔開枕頭,手腳並用地飛撲了過去。

她什麽話都說不出口,意識到的時候已經在嗚哇嗚哇地亂哭,手臂攬住對方的脖子,眼淚不管不顧地往對方衣服上蹭,對方穩穩托住她,拍拍背別讓她岔過氣去。

“我是第一個。”他輕快地說:“最被喜歡的,當然。”

“也就只有這個時候跑得最快。”一個女聲插了進來。

是娜塔莎。“看看我們的小英雄。”那個能把欺負她的十歲男孩兒嚇哭,卻對著她從來都會柔和下來的女士這樣說著。

她的手變短了,這很奇怪,但她沒有心思在意那個,她只在乎為什麽手臂摟不住他們全部。她為此委屈得嗚哇嗚哇亂嗷。她想說夜翼騙她,想說訓練好累,想說利博坦人好恐怖,想說她在海裏一個人好無聊,想說她被魚線勒了腳,想說他們為什麽要把她丟下那麽久。她要告完三年的狀。那些淩亂細碎的東西堵在她的喉嚨讓她什麽也說不出來。她哭得嗓子發啞,像是要把三年的委屈全部在此刻發洩出來。

有人捏捏她的臉,手指涼涼的。艾爾菲淚眼汪汪地看過去。娜塔莎含笑看著她:“嗨。小公主,你可還欠我三個抱抱。”

她蹬著腿踩著托尼的手臂,在對方“嘶,喜新厭舊的家夥”的抱怨聲中換了個人抱。

她最後哭累了,不知道什麽時候睡著。每次噩夢中空蕩蕩的房間開始遠離她。她有預感,以後也能睡一個好覺。

*

梅根茫然地站在醫院走廊,不知道自己應該出現在什麽地方。

有將近兩個月,她都在和榮恩——另一個火星人一起對獲救人員進行虛假記憶的疏導。她忙得腳不沾地,但能幫上點什麽的感覺的卻前所未有地充實。她負責了三分之一的人員,而另外三分之二的人員由榮恩負責。在前天,她所負責的任務全部結束了。

她徹徹底底地休息了一天,才想起來要來看望一下艾爾菲。她根據夜翼提供的地址找到了艾爾菲的醫院和病房,在快要走到門口的時候,她看到一位人類女性和男性站在艾爾菲的病房門口。

她的心頭一緊,以為對方不懷好意,直到那個人類男性小聲嘟噥:“我不確定艾爾菲還認不認得出我,是不是該帶個脆皮派?兩手空空過來看望病號總是沒有那麽有誠意。天啊,她都長到那麽高……等下,她為什麽還是那麽一點點的?反抗軍的沒給她吃飯嗎?該死的。”

人類女性瞥了那個男人一眼,語氣無奈:“托尼。”她說。然後幹脆利落地推開了門。

托尼。梅根想。是艾爾菲的家人。

她停下了想要探望的腳步,靠在墻上,把準備的小蛋糕壓在背後。

艾爾菲應該會更想要和他們呆在一起。梅根想。她朝著周圍張望著,試圖找到一張椅子上去坐坐什麽的。她看到了一個人。

雖然那個人有著人類的外表,但梅根一眼就知道他是火星人。來自同一個星球的血脈將他們聯系在一起。

“榮恩。”梅根無措地說。

榮恩註意到了她,他看了過來。他們共事過一段時間,那段時間太過繁忙,以至於沒有一次完整的交流時間。他們對彼此一無所知。他禮貌地說:“下午好,梅根。你也是來看望什麽人的嗎?”

“是艾爾菲。”梅根喃喃。沒有說更多。但榮恩已經從她的表情中看出了什麽。他沒有再追問。

“我不知道應該往哪兒去。”梅根說。她的眼中有些落寞。“艾爾菲回到了她的家,但是我再也回不到我的家鄉了。”

榮恩在人群來往中溫和地看著她。

他說:“梅根,如果你沒有去處,你介意來我這裏嗎?”

梅根楞楞地看著他。

他接著說:“在人類社會裏,我是一名警察,名叫約翰·瓊斯;而在正義聯盟中,我可以只是榮恩·榮茲。你可以之後再選擇是在人類社會中生活,還是去到可以使你的能力幫助到什麽人的地方。”

梅根想了一會兒,然後說:“不能兩個都要嗎?”

榮恩笑了笑:“當然。或許你可以成為一位醫生,律師,——或者和我一樣的警察;同時在像是正義聯盟這樣的組織中為正義而戰。”

梅根想象了一下,為那些可能性感到興趣:“聽起來很有趣。”

於是榮恩從椅子上站了起來,他穿過人群,來到梅根的身邊,伸出手:“那麽遲來的見面問候。梅根。我是榮恩容茲,很高興認識你。”

梅根笑了起來,握住他的手:“榮恩,我是梅根——同樣的,很高興在——這個星球上認識你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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